男子故意花十万买下奔驰抵押车,一路开到遥远的西藏,等收车队赶到后彻底傻眼,只能无奈地表示:这地方的车,我们真收不了
白色坟墓
012024年初夏的风,带着柏油路面蒸腾起的热浪,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机油铁锈味,灌进人的肺里,让人心头发闷。在城市边缘一个龙蛇混杂的二手车交易市场里,顾远的目光穿过喧嚣的人群,第一次锁定了那辆白色的奔驰C级。它静静地蜷缩在一个角落,车身线条在积攒的薄尘下依然流畅,难掩其源自德系的、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优雅。
一个花衬衫敞着怀,露出胸口粗金链子的男人拦住了他,脸上堆着生意人的油滑笑容。道上的人都叫他黄三,是这片灰色地带的“活地图”。
“兄弟,有眼光,就是这辆。”黄三指着那辆车,笑意不达眼底。
顾远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的样子,实在和这里的一切都显得疏离。三十出头的年纪,一身干净的休闲装,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更像是刚从格子间里走出来的程序员,身上那股书卷气被这里的喧嚣一冲,显得有些单薄。
“17年的C200L,车况你一百个放心,绝对的精品!”黄三凑近了,压低声音,唾沫星子却不减半分,“原车主王志远,做生意资金链断了,急用钱,车就抵在这儿了。你也懂,这种车,手续上差点意思,但价格嘛,嘿嘿,保你做梦都笑醒。”
他油腻腻地伸出一个巴掌。
“五十万?”顾远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神平静无波。
黄三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随即又夸张地咧开嘴:“兄弟,你可真会开玩笑!这可是奔驰!一口价,十万!现金,今天就能开走!”
十万块买一台车况好到发亮的奔驰,这话传出去,要么是讲故事的人疯了,要么是听故事的人傻了。这种车圈里人叫“水车”,干净不了。车骨头里藏着的GPS定位器,比牛毛还多。今天你把车开走,明天放贷公司的拖车就可能堵在你家门口。
顾远却对黄三暗示的风险置若罔闻。他绕着车走了一圈,指关节在轮胎壁上轻轻敲了敲,又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内饰保养得很好,Nappa真皮座椅散发着淡淡的皮革香。他握住方向盘,指腹在冰凉的三叉星徽标上缓缓摩挲,眼神深邃,没人能读懂他此刻在想什么。
“怎么样,兄弟?这车绝对值。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黄三在车外探着头,语气里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催促。
顾远从车上下来,声音依旧平静:“行,就要它了。”
他从随身的双肩包里,取出一个厚实的牛皮纸袋,直接递给黄三。“点点吧。”
黄三接过纸袋,那沉甸甸的分量让他双眼放光。他熟练地撕开封口,里面是十沓崭新的人民币。他甚至没细数,只是用拇指捻了捻边角,脸上的笑容已经变得无比真诚。“兄弟,够爽快!以后这片儿有任何需要,随时招呼我黄三!”
交易快得像一场街头魔术。没有合同,没有过户,只有一把车钥匙和十万现金的交换。黄三收了钱,立刻催着顾远把车开走,那辆奔驰仿佛是什么烫手的山芋。
顾远没有多问,也没有丝毫犹豫。他坐进驾驶室,点火,挂挡,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引擎发出一声低沉悦耳的轰鸣,像一头被唤醒的优雅野兽。
在黄三和市场里其他人或羡慕或鄙夷的复杂目光中,顾远驾驶着这辆白色的奔驰,平稳地驶出了混乱的市场。他没有回家,也没有去任何朋友那里炫耀,只是在一个加油站加满了油,又在便利店买了一整箱矿泉水和几包压缩饼干。之后,他径直驶上了通往西部的高速公路。
夕阳将车影拉得很长,像一个孤独的骑士,奔向一个未知的远方。他偶尔抬眼,扫过后视镜,确认再没人跟上来。嘴角那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是棋手落子后的平静。
他知道,当他握住方向盘的那一刻,棋局的倒计时,已经由他亲手启动。
02千里之外的金融中心,一间灯火通明的办公室里,气氛与顾远的旅途截然不同。密不透风的空气被廉价香烟和隔夜外卖的酸味搅得浑浊,只有速溶咖啡的苦涩焦香还在顽强地提醒着众人,这是一个需要保持清醒的夜晚。这里是“天眼”金融风控公司的“清道夫”指挥中心。
周虎,人称虎哥,正死死盯着主屏幕。他快四十岁,身形壮硕,一道陈年刀疤从眉骨斜劈至嘴角,让他即便沉默也带着一股煞气。他是这支猎犬队伍的头狼,入行十年,经手的“坏账车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嘀嘀嘀——”刺耳的警报声划破了办公室的沉闷。
一个年轻的操盘手立刻喊道:“虎哥!编号7758的奔驰C级,断供满三个月!系统刚刚触发了强制回收指令!”
周虎猛地站起身,几步走到那块大屏幕前。屏幕上,一个鲜红的圆点正在地图上缓慢移动。
“车主信息调出来。”周虎沉声问道,语气里是不容置疑的威严。
“原车主王志远,电话已经是空号,登记住址也人去楼空。根据我们的线人情报,这辆车半个月前被他抵押给了城西的黄三,换了十五万现金。”
“黄三?”周虎嘴角扯出一丝冷笑,“那个专吃这碗饭的家伙。车肯定已经出手了。”
“是的,我们的人回报,今天下午,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花了十万块,现金交易,把车买走了。”
“十万?”周虎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这小子是钱多烧得慌,还是脑子被门夹了?这种车也敢碰,嫌命长?”
“谁知道呢,估计是贪便宜吧。”年轻的操盘手小陶耸了耸肩。
周虎没再说话,只是盯着那个移动的红点。GPS信号显示,那辆白色奔驰正在G42高速公路上,一路向西。
“有点意思。”周虎摸了摸下巴的胡茬,“一般买这种车的‘新车主’,得手后第一件事就是满城找地方拆GPS,或者干脆把车往信号屏蔽的地下车库一扔。这家伙倒好,直接开着它上高速看风景去了?”
“虎哥,要不要现在就派人跟上去?”一个手下凑过来问。
周虎摆了摆手,“不急。让他先跑跑,看看他到底想玩什么花样。咱们这行,讲究个谋定而后动。兔子出了洞,总比在洞里硬挖要省事得多。”
他转身对小陶说:“小陶,给我盯死了!二十四小时,三班倒,我要知道这辆车的每一个动态。只要它停下来超过六个小时,立刻通知行动组。”
“明白,虎哥!”小陶立刻应道。
办公室里恢复了之前的压抑,只剩下键盘的敲击声和服务器风扇的嗡嗡声。周虎重新坐回自己的老板椅上,点燃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他的眼神像鹰一样锐利,死死锁住屏幕上的那个红点,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在他们清道夫小队面前束手就擒的模样。
在他眼里,这无非又是一单手到擒来的活儿。一个不知深浅的愣头青,一辆被信号锁死的车。结局,在他点烟的时候就已经写好了。
他只是没算到,这一次,他以为的兔子洞里,藏着的根本不是兔子。而是一头同样耐心,且更加饥饿的狼。
03顾远的旅途比清道夫团队想象的要漫长得多。他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正被一只无形的眼睛严密监控,反而像一个真正的旅行者,享受着这段略显孤独的公路之旅。
他开着那辆白色的奔驰,穿过了车流密集的平原,越过了连绵起伏的丘陵,一头扎进了群山环抱的四川盆地。车窗外的风景从钢筋水泥的森林,逐渐变成了青翠欲滴的竹林和屋檐翘角的川西民居。他并不急于赶路,每天只开七八个小时,天黑之前,必定会找一个干净整洁的县城或小镇住下。
他会走进街边最不起眼却人声鼎沸的馆子,品尝当地最地道的美食,从翻滚着红油的麻辣火锅到清淡滑嫩的豆花;他会饶有兴致地逛当地的菜市场,和那些淳朴的商贩聊上几句;他甚至在乐山,特意停下车,去江边瞻仰了那座雄伟的大佛。他用手机拍了很多照片,记录下沿途的风土人情,然后发在一个只有自己可见的朋友圈里,配上简单的两个字:“在路上。”
在成都,他把车开进一家4S店,做了一次最全面的保养,更换了机油三滤,仔细检查了刹车和轮胎。维修厂的老师傅都夸他爱惜车,说这辆奔驰被照顾得无微不至。顾远只是笑了笑,付了钱,然后继续向西,毫不留恋地汇入更广阔的天地。
他这一系列不合常理的行为,让远在千里之外的“天眼”公司指挥中心,感到越来越深的困惑。
“虎哥,这家伙……好像真的是在旅游。”小陶揉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指着屏幕上蜿蜒的轨迹图,语气里满是不可思议,“他这几天,把成都周边的景点几乎都逛了个遍。昨天还在都江堰待了一整个下午。”
周虎的脸色有些难看。他入行十年,什么样的“老赖”没见过?有把车藏在乡下亲戚家猪圈里的,有把车开到偏远山区扔掉的,还有的干脆给车套上假牌照在城里跑黑车。但像顾远这样,开着一辆明知有问题的“贼车”,如此大摇大摆、慢条斯理地进行深度自驾游的,他还是头一次碰到。
“沉住气。”周虎给自己,也给手下打气,“他越是这样,说明他越不专业。狐狸尾巴,迟早会露出来的。也许他觉得开得越远,我们就越难找。太天真了!”
“可是……虎哥,”小陶有些犹豫地指了指地图的西边,“他现在的方向,是G318国道……他要上川藏线。”
这个地名,让办公室里所有人都瞬间安静了下来。
川藏线,那是一条充满了传奇色彩,也充满了致命危险的道路。高海拔,缺氧,复杂多变的天气,随时可能发生的塌方和泥石流……它既是自驾爱好者的天堂,也是无数车辆的坟场。
把一辆普通的后驱城市轿车,开上川藏线?
“这个孙子,还真他妈会玩儿!”一个清道夫的老队员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他是想把车开废在西藏,让我们连零件都收不回来吗?”
周虎的眼神也变得凝重起来。事情的发展,开始清晰地偏离他的预料。如果顾远真的把车开进了藏区,回收的难度将呈几何倍数增长。那里的路况、环境、信号,甚至是当地的民风,都和内地完全是两个世界。贸然派人进去,很可能会吃大亏。
“继续监视!”周虎下达了命令,声音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烦躁,“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个戴眼镜的年轻人,绝对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这已经不是一场简单的收车行动了,更像是一场意志和智力的较量。而那个他素未谋面的对手,似乎已经提前布好了一个让他意想不到的局。
04事实证明,周虎的预感完全正确。顾远不仅上了川藏线,而且准备得异常充分。
当他驾驶着奔驰车翻越折多山,海拔第一次突破4000米时,他只是出现了轻微的头痛。他熟练地从后备箱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氧气瓶,吸了几口,不适感很快缓解,然后继续平稳地驾驶。他的后备箱里,除了旅行必备的食物和水,还有厚实的羽绒服、防滑链,甚至还有一个小型的应急修理工具箱。
他仿佛不是一个冲动买下抵押车的愣头青,而是一个为此行筹划了许久的探险家。
G318国道的壮丽与险峻,在顾远的车轮下一一展现。连绵的雪山、无垠的草原、幽深的峡谷、晶莹的冰川……他时而穿行在云端之上,时而盘旋在深渊边缘。那辆白色的奔驰,像一个优雅的舞者,在这条险峻的天路上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顾远的心情似乎越来越好。他会在某个风景绝佳的观景台停下,用便携热水壶烧水,泡上一杯热气腾腾的茶,静静地看着远处的雪山发呆。他也会在路过藏族村寨时,把车停在路边,走进村子,和那些转经的老人、嬉戏的孩童点头微笑。他的脸上,早已没有了城市里的疲惫和麻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平静与释然。
与此同时,“天眼”公司的指挥中心里,气氛却越来越紧张,如同被拉到极限的弓弦。
“报告虎哥!目标已通过理塘,目前正前往巴塘方向。GPS信号开始出现断断续续的情况!”
“该死!”周虎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咖啡杯嗡嗡作响,“藏区的基站信号覆盖差,这是最麻烦的!”
他们现在就像是在玩一场“盲人摸象”的游戏。GPS信号时有时无,他们只能根据最后一次信号出现的位置,大致推断车辆的行进方向。这让精确跟踪变得几乎不可能。
“不能再等了!”周虎终于下定了决心,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再让他往里开,车就真的别想要回来了!行动组,准备出发!”
“去哪儿,虎哥?”手下立刻问道。
周虎死死盯着地图,手指在上面划过一条长长的线,最终重重地停留在一个点上。“拉萨!我们飞去拉萨等他!川藏线的终点是拉萨,他总要在那里落脚的。我们提前过去布控,只要他的车一进城,立刻收网!”
这是一个大胆且成本高昂的决定。派一个清道夫小队飞往几千公里外的高原城市,风险极大。但周虎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顾远的异常行为彻底激起了他作为“猎人”的好胜心。他一定要亲手抓住这个“猎物”,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通知行动组,挑选最精干的人手,必须有高原经验!带上全套设备,包括我们最新型的信号屏蔽器和解码器!三天之内,必须在拉萨部署到位!”
随着周虎一声令下,一部精密的“收车机器”开始高速运转。机票被迅速预订,人员被火速集结,装备被连夜打包。一支由周虎亲自带队的精锐小队,即将踏上飞往“世界屋脊”的航班。
他们以为自己是去守株待兔,却不知道,顾远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按照他们的剧本走。他真正的目的地,根本不是拉萨。
05在飞往拉萨的航班上,周虎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他看着舷窗外如白色巨龙般连绵的雪山,在心里反复盘算着这次行动的每一个细节。他甚至还派了另一组人在成都待命,作为后备支援。他有绝对的信心,只要那辆奔驰车敢在拉萨露头,就绝对插翅难飞。
然而,就在他的小队落地拉萨,开始布置天罗地网的时候,指挥中心传来了一个让他们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的消息。
“虎哥……情况有变!”电话里,小陶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慌,“那辆车……它没有去拉萨!”
“什么?”周虎的心猛地一沉,像被人攥了一下,“那他去了哪儿?”
“他……他在邦达拐了个弯,上了G214国道,往北走了!他要去的是……是昌都方向!”
周虎一把抢过手下递来的平板电脑,地图上,那个代表着奔驰车的红点,果然在一个岔路口毅然决然地偏离了通往拉萨的主干道,拐进了一条更为偏僻的路线。
“这个混蛋!”周虎气得七窍生烟。他们所有的预判和部署,在这一刻瞬间全部作废。精心布置在拉萨的天罗地网,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他到底想去哪儿?昌都?他去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干什么?”周虎对着电话怒吼道。
“不……虎哥,不仅仅是昌都……”小陶的声音在电话那头甚至有些发颤,“根据刚刚更新的微弱信号,他又从G214拐上了一条更小的省道……那个方向……好像是……是青海的玉树。”
周虎彻底愣住了。他感觉自己的大脑有点缺氧,不知道是因为突如其来的高原反应,还是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困惑。这个对手的行踪,完全无法预测,他就像一个幽灵,在广袤无垠的青藏高原上随意飘荡,肆意地嘲弄着他们。
接下来的几天,对周虎和他的团队来说,简直是一场噩梦。他们疲于奔命地追赶着那个不断移动的红点。他们从拉萨租了越野车赶往昌都,又从昌都连夜追向类乌齐。严重的高原反应折磨着每一个人,崎岖颠簸的道路考验着他们的车辆和钢铁般的意志。
而那个该死的红点,总是在他们即将赶到的时候,又悠哉悠哉地移动到了下一个让他们感到陌生的地方。
终于,在追逐了近一个星期后,机会似乎来了。
“虎哥!快看!”指挥中心的小陶激动地大喊,声音都变了调,“信号稳定了!那个红点,已经在一个地方停了超过十个小时了!没有再动过!”
周虎和他的手下们精神为之一振,多日的疲惫仿佛一扫而空。他们立刻放大地图,将那个坐标死死锁定。
那是一个位于藏北无人区边缘的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地图上只标注着一个诗意又陌生的名字:普莫雍措。一个他们从未听说过的湖泊。
“他跑不动了!肯定是车坏了,或者人不行了!”一个手下兴奋地叫道。
“不管是什么原因,他死定了!”周虎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狰狞的笑容,他大手一挥,声音嘶哑而决绝,“出发!所有人,给我以最快的速度赶到那个位置!这次,我要亲手拧下他的脑袋!”
三辆越野车组成的清道夫车队,像三把出鞘的利剑,在高原的旷野上卷起漫天尘土,朝着那个最终的坐标全速冲去。当他们翻过最后一座光秃秃的山梁,那个传说中的普莫雍措,一片巨大的、在正午阳光下闪耀着蓝宝石光芒的湖泊,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们眼前。
而在那片无垠的蓝色中央,那辆白色的奔驰C级车,正静静地停在那里,像一件精致而孤绝的艺术品。
车队在距离湖边几十米远的地方停下。周虎带着他的人走下车,脸上带着胜利者捕获猎物后的微笑。然而,当他们走近,看清楚眼前景象的那一刻,所有人的笑容都僵在了脸上。
一个年轻的手下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结结巴巴地转向已经面无血色的周虎,声音都在发颤:
“头儿……这……这咋收啊?”
06普莫雍措,藏语意为“少女的眼泪”。
此刻,这滴巨大的眼泪正以一种近乎诡异的姿态,呈现在周虎和他的团队面前。时值初夏,高原的阳光炙热,但海拔五千多米的气温依旧寒冷。广阔的湖面并未完全解冻,形成了一片由晶莹剔透的蓝冰和融化后深不见底的湖水交织而成的巨大棋盘。
那辆白色的奔驰,就停在这棋盘的正中央。
它停在一个方圆足有上百米的巨大浮冰之上,四周是犬牙交错的冰缝和泛着幽蓝光芒的融水。阳光照射下,车身反射着刺眼的光芒,看上去圣洁而又遥不可及。连接浮冰与湖岸的,是一条早已被车辆碾压得布满裂痕、宽度不足三米的脆弱冰道。
那冰道上,无数道细密的裂纹如同蛛网般蔓延开来,几处地方已经开始渗出乌黑的湖水。一阵风吹过,湖面荡起涟漪,拍打在冰层边缘,发出清脆而令人心悸的碎裂声。
这根本不是一辆等待被回收的汽车。
这是一份战书,一个陷阱,一座建立在随时可能崩塌的冰面上的、白色的坟墓。
“妈的……”周虎身边最老练的一个手下,倒吸一口凉气,喃喃自语,“这是个疯子。他开进去的时候,冰面肯定比现在结实得多。这几天升温,这地方已经成了绝地。”
是的,绝地。别说是他们的越野车,就算是一个人徒步走上那条冰道,都可能在下一秒随着崩塌的冰块一起,被这高原圣湖彻底吞噬,连一根骨头都剩不下。湖水冰冷刺骨,掉下去,几分钟内就会因失温而死。
周虎的脸色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紫。他感觉肺里的空气像是被抽干了,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刀割般的疼痛。他设想过无数种抓到那个年轻人的场景,羞辱他,教训他,然后像拖死狗一样把人和车一起带走。
但他从未想过,对方会用这种方式,给他将军。
他输了。在甚至没有见到对手一面的情况下,就输得如此彻底,如此的……屈辱。
“头儿,怎么办?”年轻的手下声音里带着哭腔。高原的恶劣环境和眼前这超现实的景象,已经彻底击溃了他的心理防线。
怎么办?周虎也在问自己。他掏出手机,想给公司总部打电话,却发现这里没有一丝信号。他转头看向车里的卫星电话,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向那些坐在办公室里、只看数据的老板们描述眼前这荒诞的一幕。
“报告老板,目标车辆停在了一块快要融化的巨大浮冰上,我们过不去”?
他几乎能想象到电话那头传来的咆斥和嘲讽。
“无人机!”周虎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嘶吼道,“把无人机升起来!看看车里还有没有人!看看周围有没有他的脚印!”
小队立刻行动起来,一个队员从后备箱里取出一架专业的四轴无人机。在螺旋桨的嗡鸣声中,无人机缓缓升空,朝着湖中心的奔驰飞去。
办公室里的小陶,通过卫星网络传来的不稳定信号,和周虎等人一同看到了无人机镜头下的画面。
奔驰车完好无损,甚至连车身都异常干净,仿佛被精心擦拭过。车窗贴着深色的膜,看不清里面的情况。无人机盘旋着,从各个角度进行侦察。车里没有人,周围巨大的冰面上,除了两道来时留下的、已经开始模糊的车辙,再没有任何脚印。
那个叫顾远的年轻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他把车开到这里,然后呢?他是怎么离开这块浮冰的?
就在这时,无人机镜头扫过奔驰车的前挡风玻璃。周虎的瞳孔猛然收缩。
玻璃的雨刮器下,压着一个被塑料文件袋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
“拉近!给我拉近看!”周虎对着对讲机大吼。
无人机镜头竭力调整焦距,画面晃动着,最终稳定下来。那是一个小巧的U盘,静静地躺在文件袋里,旁边似乎还有一张折叠的纸条。
一个U盘,一张纸条。
这是顾远留下的信息。
周虎的心脏狂跳起来,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和好奇攫住了他。他知道,那小小的U盘里,或许就藏着这场匪夷所思追逐游戏的所有答案。
可它,和那辆车一起,被困在了那座随时可能沉没的白色孤岛上。
“回去!”周虎突然转身,朝着越野车走去,“在湖边扎营!我就不信,他能飞了不成!”
他决定等。等冰面进一步融化,或者,等那个幽灵般的对手,自己现身。
07夜幕降临,藏北高原的星空璀璨得如同打翻了的钻石口袋,银河清晰得仿佛触手可及。然而,在普莫雍措湖边临时营地里的人,却无心欣赏这绝美的景色。
三辆越野车围成一个半圆,挡住彻骨的寒风。中间生起一堆篝火,跳动的火焰映照着一张张疲惫而凝重的脸。谁都没有说话,只有木柴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和远处偶尔传来的冰层碎裂的闷响。
周虎独自一人坐在离篝火最远的地方,手里攥着那台已经冰凉的卫星电话,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远处湖心那个模糊的白色影子。它像一个幽灵,在星光下散发着冷光,无声地嘲笑着他们的无能与狼狈。
他已经在脑中复盘了无数次。从顾远买车开始,到他看似悠闲的旅行,再到他突然偏离主路,每一次的路线选择,都充满了迷惑性。但现在回想起来,每一步都指向了同一个终点——普莫雍措。
这不是一次心血来潮的逃亡,而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奔赴。
可这到底是为什么?周虎想不通。为了赖掉一笔车贷,值得费这么大的周章,甚至冒着生命危险吗?那个U盘里又是什么?
“虎哥,吃点东西吧。”一个队员递过来一碗热气腾腾的方便面。
周虎摆了摆手,没有接。他现在没有任何胃口,大脑因为缺氧和过度思索而阵阵刺痛。他甚至产生了一个荒唐的念头:那个叫顾远的家伙,会不会根本就没离开,而是潜伏在湖水之下?
这个想法让他自己都打了个冷战。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卫星电话,突然发出“嗡嗡”的震动声。
周虎浑身一激灵,猛地低头看去。屏幕上显示着一个陌生的、没有任何归属地信息的号码。
他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手指颤抖着按下了接听键。
“喂?”
电话那头一片寂静,只能听到微弱的电流声,仿佛对方也在等待着什么。
“你是谁?”周虎压低声音,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镇定。
几秒钟的沉默后,一个平静的、略带沙哑的男声响了起来,正是那个他从未见过,却在过去半个月里占据了他全部思绪的对手。
“周虎,周先生。你们的营地很专业,篝火也很暖和。但高原的夜晚,睡在车里可不好受。”
顾远!
是他!
周虎猛地站起身,警惕地环顾四周漆黑的旷野。他居然在附近!他一直在监视着他们!
“你到底在哪儿?”周虎低吼道。
“我在一个你们找不到的地方,”顾远的声音依旧波澜不惊,“一个可以清楚看到你们,也可以清楚看到那辆车的地方。我只是打个电话提醒一下,根据天气预报,明天中午开始,这里会大幅升温,冰面融化的速度会加快。留给你们的时间,不多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周虎的怒火终于压抑不住,爆发了出来,“耍我们很好玩吗?你信不信我只要一声令下,就算把车炸了,也让你一分钱都拿不到!”
“呵呵,”顾远发出了一声轻笑,那笑声里带着一丝悲凉和嘲讽,“周先生,你好像搞错了一件事。从始至终,我想要的,就不是那辆车,也不是钱。”
“那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的,”顾主的声音顿了顿,变得冰冷而清晰,“是真相。一个关于原车主,王志远,是如何被你们‘天眼’公司一步步逼上绝路的真相。”
王志远!
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周虎混乱的思绪。他终于明白,这一切,都和那个已经消失的原车主有关。这不是一起简单的债务纠纷,这是一场复仇。
“那辆车的前挡风玻璃下,有一个U盘。”顾远继续说道,“里面,记录了你们公司所有的原始合同、非法的催收记录、伪造的银行流水,以及……诱导王志远签下高额利滚利合同的完整录音。证据足够让你们公司的老板,把牢底坐穿。”
周虎的呼吸停滞了。他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比高原的寒风更加刺骨。
“当然,”顾远的声音像魔鬼的低语,“你们可以选择去取。只要你们有本事,能在那辆车沉入湖底之前,拿到那个U盘。或者,你们也可以选择现在就离开。”
“你……”周虎的大脑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给你们一夜的时间考虑。”顾远平静地说,“是为了一家手上沾满血的公司卖命,去挑战一座冰湖。还是保住自己的命,离开这里,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选择权,在你们手上。”
“天亮的时候,我会再打来。”
电话被挂断了。
周虎呆立在原地,任由寒风吹透他的身体。他看着湖心那辆白色的奔驰,它不再像一座坟墓,更像一个审判台。
而他和他的手下,以及他们背后的整个公司,都成了等待宣判的罪人。
08那个夜晚,对于周虎和他的团队来说,是前所未有的漫长。
顾远的电话像一颗重磅炸弹,在他们每个人的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复仇、证据、陷阱……这些词汇彻底颠覆了他们对这次任务的认知。他们不再是理直气壮的“清道夫”,反而成了一群被逼入绝境的帮凶。
篝火旁,再也没有人说话,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每个人都在思考着顾远给出的选择题。
去取U盘?那无异于自杀。眼前那条脆弱的冰道,就是通往地狱的单程票。
放弃任务,转身离开?这意味着他们将无法向公司交代。丢掉工作是小事,按照“天眼”公司那种黑社会式的行事风格,他们甚至可能会遭到报复。
“虎哥,他说的是真的吗?”许久,一个小队员终于忍不住,打破了沉默。
周虎没有回答,他只是将目光从湖心收回,缓缓扫过自己的每一个兄弟。这些跟着他出生入死的汉子,此刻脸上都写满了恐惧和迷茫。他们都是为了养家糊口才干这行,手上或许不干净,但谁又真的愿意为了一个黑心老板去送命呢?
“王志远……”周虎低声念叨着这个名字,他从记忆的角落里,搜寻着关于这个人的信息。他想起来了,这是一个很普通的客户,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因为创业失败,资金链断裂,才借了他们公司的高利贷。后来,利滚利,债务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最终彻底压垮了他。
催收记录的最后一栏,写着两个冰冷的字:失联。
周虎一直以为,这又是一个跑路的老赖。但他现在明白了,“失联”背后,可能隐藏着一个家破人亡的悲剧。而那个叫顾远的年轻人,就是来为这个悲剧讨还公道的。
他用自己的方式,为王志远,也为他们这些执行者,设立了一个道德和生死的双重考场。
“收拾东西。”
在漫长的沉默后,周虎突然站起身,开口说道。他的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
所有人都抬起头,不解地看着他。
“虎哥,你决定了?”
周虎点了点头,他走到篝火边,将那台价值不菲的卫星电话,毫不犹豫地扔进了火焰之中。塑料外壳迅速燃烧,发出一阵刺鼻的气味。
“从现在开始,我们和公司,也‘失联’了。”他看着跳动的火焰,一字一句地说道,“天亮之后,我们离开这里。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就当我们从来没来过西藏,也从来没见过那辆车。”
这个决定让所有队员都愣住了,随即,一种如释重负的表情,慢慢爬上了他们的脸庞。他们不用去送死,也不用再为虎作伥。
“那……那个叫顾远的,怎么办?”小陶有些担心地问,“我们就这么走了,他会放过我们吗?”
“他要的,是‘天眼’公司的命,不是我们的。”周虎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他把选择权给了我们,就说明,他并不想把事情做绝。他只是想让我们看清楚,我们到底在为谁卖命。”
说完,他转身,最后看了一眼湖心的那辆奔驰。
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里,它像一座洁白的墓碑,静静地矗立着。
那是王志远的墓碑,也是“天眼”公司的墓碑。
或许,它也曾是周虎和他的兄弟们,差点为自己立下的墓碑。
09天,终于亮了。
第一缕金色的阳光刺破地平线,洒在普莫雍措的冰湖之上,将那辆白色的奔驰车染上了一层温暖的颜色。湖面上的冰层经过一夜的低温,似乎又凝固了一些,但那些纵横交错的裂痕,却像一道道无法愈合的伤疤,提醒着所有人,这短暂的平静之下,是致命的危险。
清道夫小队已经收拾好了所有的行囊。他们没有再去看湖心的那辆车,仿佛那是一个不祥的图腾。他们默默地发动了越野车,准备离开这个让他们毕生难忘的是非之地。
周虎是最后一个上车的。他站在湖边,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皱巴巴的烟,点燃了最后一根。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将整包烟都扔在了地上。
他决定戒了。不仅是戒烟,也是戒掉过去十年那种刀口舔血、不见天日的生活。
就在他们准备掉头离开的时候,远处,一个黑点由远及近,缓缓向他们走来。
所有人都警惕了起来,下意识地握紧了身边的防身工具。
那个人影越走越近,最终停在了距离他们几十米远的地方。他穿着一身冲锋衣,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斯斯文文的样子,正是他们追踪了半个月的对手——顾远。
他竟然真的现身了。
顾远没有再往前走,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们,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不出是敌是友。
周虎推开车门,独自一人下了车,向顾远走去。他示意自己的手下不要轻举妄动。
两个男人,一个是在金融丛林里靠暴力和威胁生存的“猎人”,一个是在文明世界里运筹帷幄、隐忍复仇的“棋手”,终于在这片海拔五千米的无人区里,面对面地站着。
“你们想通了?”顾远先开了口,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
“我们是来收车的,不是来送命的。”周虎答道,他的语气里,没有了之前的愤怒和凶狠,只剩下一种看透世事后的疲惫。
“明智的选择。”顾远点了点头。
“我只想问最后一个问题,”周虎盯着顾远的眼睛,“王志远……他到底怎么了?”
顾远的眼神黯淡了下去。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说道:“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我的创业合伙人。我们的公司,就差最后一步就能拿到融资,渡过难关。就因为你们公司的逼债,他签了那份有毒的合同,最后……他从公司的天台上跳了下去。”
顾远的声音很轻,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周虎的心上。
“他跳下去之前,给我发了最后一条短信,说他对不起我,对不起家人。他说,他只是想让公司活下去。”顾远的眼眶红了,但他强忍着没有让眼泪掉下来,“我整理他遗物的时候,找到了那份合同,和你们催收的电话录音。我发誓,要让那家公司,付出代价。”
周虎无言以对。他想说一句“对不起”,却觉得这三个字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和虚伪。
“车里的U盘,我设置了定时上传。如果我不能在规定时间输入密码,里面的所有东西,都会自动发送给国内几家最大的媒体和纪检部门。”顾远看着周虎,平静地陈述着最后的计划,“而我,就是最后一道保险。如果你们选择动手,我会亲眼看着那辆车,带着所有的罪证,沉入这片高原圣湖的湖底。谁也别想得到。”
周虎苦笑了一下。他终于明白了,顾远从一开始,就算好了一切。无论他们做出哪种选择,顾远都赢了。
“你走吧。”周虎说道,“我们不会再追你。从今天起,‘天眼’公司的清道夫小队,就地解散。”
顾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意外,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谢谢。”
他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身影逐渐消失在连绵的群山之中。
周虎也转过身,回到了自己的车上。
“虎哥,我们就这么……放他走了?”车里的小陶忍不住问。
“不,”周虎发动了汽车,朝着与顾远相反的方向驶去,“不是我们放过他,是他,放过了我们。”
三辆越野车卷起尘土,离开了普莫雍措。
在他们身后,随着太阳的升高,巨大的冰面上传来了“咔嚓”一声巨响,一道新的、更宽的裂缝,从那辆白色奔驰车的车底,迅速蔓延开来……
10几个月后,江南的一座小城。
周虎,不,现在应该叫他周勇,穿着一身普通的工装,正在一个装修工地上搬运材料。他剃了光头,脸上的那道疤痕在阳光下显得不那么狰狞了。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但他却觉得心里前所未有的踏实。
那天离开普莫雍措后,他和队员们就分道扬镳,各自隐姓埋名,开始了新的生活。他没有回家,而是来到了这座陌生的城市,找了一份体力活。每天累得倒头就睡,再也不会在半夜被催收电话的噩梦惊醒。
一天傍晚,他下工后回到租住的平房,发现门口放着一个没有署名的快递包裹。他疑惑地拆开,里面是一个厚厚的信封。
信封里,是十万块钱现金。
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只打印着一行字:
“重新开始的本钱。——G”
周勇拿着那沓钱,站在夕阳下,久久没有动弹。他知道这是顾远寄来的。或许是那辆奔驰车的车款,又或许,是一份迟来的和解。他最终收下了钱,用它承包了一个小小的装修队,开始真正为自己的人生打拼。
又过了几个月,一则引爆全网的新闻,出现在了各大媒体的头条。
“特大非法金融犯罪集团‘天眼’公司被一窝端!警方根据匿名举报人提供的海量证据,成功抓获包括主犯在内的数十名犯罪嫌疑人,涉案金额高达数十亿!”
新闻画面里,那些曾经在办公室里对他颐指气使的老板们,一个个戴着头套,被警察押上警车。周勇看着电视,平静地喝完了一瓶啤酒。
他知道,顾远的复仇,成功了。那份沉入普莫雍措湖底的U-KEY,或许只是一个幌子,真正的证据,早已经通过更安全的渠道,递交到了它应该去的地方。
在遥远的藏北高原,普莫雍措依旧像一颗蓝色的宝石,镶嵌在大地之上。湖水清澈,映照着蓝天白云,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辆白色的奔驰,和它所承载的秘密与罪恶,早已长眠于数百米深的湖底,成为了这片圣湖的一部分。
而在城市的一角,顾远站在王志远的墓碑前,将杯中的酒,缓缓洒在地上。
“老王,结束了。”他轻声说道,“安心吧。”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风吹过,带来远方的气息。
这世上,真的有完美的复仇吗?
当正义无法通过正规的途径抵达时,我们又该如何选择自己脚下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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