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战争时,国军刘戡兵团如何在宜川全军覆没?

解放战争的西北战场,有两条主线。

一条是毛主席和党中央的“转战陕北”。另一条是彭德怀“以一当十”,拖住了胡宗南近30万人马。

本文讲的是另一个视角的“主线”:国民党中将刘戡在西北战场的经历。

之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解读西北解放战争,有这样几个原因:

其一,刘戡是胡宗南进犯陕甘宁边区的两大兵团司令之一(另一个是董钊),所以在他自炸身亡前,经历了所有西北战场的主要战役。

其二,刘戡阵亡于1948年2月底的宜川战役,不久后胡宗南撤出了延安。延安从丢失到收复,差不多正好400天,这是西北解放战争最核心的一个阶段,正好可以从刘戡“视角”完整解读。

其三,刘戡兵团是西北战场上最“疲于奔命”的国军部队,这一切都拜毛主席的“转战”和彭德怀的“机动”所赐,所以特别能说明问题。

最后,刘戡兵团在宜川的全军覆没,可以说是胡宗南折戟陕北的一个缩影:主帅无能,战将不和,最后累死全军,在此战中显得尤为典型。

我们先简单讲一下刘戡的背景。

01

“非嫡系”的黄埔系

刘戡是湖南桃源人,毕业于黄埔军校第一期。

在整个解放战争期间,国军中阵亡的黄埔一期生可谓凤毛麟角。以几个知名的“阵亡中将”为例,邱清泉是黄埔二期,张灵甫和戴之奇都是四期,而黄百韬不是黄埔生。

从升迁速度来看,刘戡属于黄埔一期生中的“第二梯队”。比如在让他变成“独眼将军”的第四次“围剿”鄂豫皖苏区时,胡宗南已是第一师师长,黄杰、李默庵、蒋伏生、俞济时这些一期生也都当上了师长,而刘戡是李默庵第10师的一名旅长。

刘戡 | 图源:网络

胡宗南作为“天子第一门生”,对黄埔同学是非常关照的,他在军事上的“嫡系班底”多由广州“老黄埔”的毕业生组成。但李戡是个例外,因为他在1946年才被调入西北,所以和胡宗南的关系并不亲近。

当然,胡、刘之间也不可能全无渊源。1940年的时候,刘戡放跑了他的参谋长魏巍,也就是后来的新中国开国少将白天。当时军统已掌握了魏巍“通共 ”的证据,所以刘戡此举对自己造成了不利,被蒋介石革职后发配到陆军大学受训,并交由胡宗南监视。

1943年,因为胡宗南的推荐,刘戡得以重返战场,出任集团军总司令。从这一点来说,胡确实曾有恩于刘。

抗战期间,胡宗南闲了七年,但刘戡却战绩颇丰。所以,久疏战阵的胡部有了刘戡的加盟,确实有弥补“短板”的作用。

只不过,胡宗南用人仍是亲疏有别的,再加上自恃有恩于刘戡,所以就把“脏活累活”都交给了他。

有意思的是,在初入陕北的“顺境期”,胡宗南用得更多的是他的嫡系董钊。

02

两次挨批

胡宗南进犯陕北,左膀右臂是董钊的整编第一军和刘戡的整编第29军。

1947年3月19日夺取延安的便是第一军,不仅如此,胡宗南还特地安排了第一军第一师第一旅首先“攻入”延安,为这支刚在不久前被陈赓全歼的“天下第一旅”找回了点“面子”。

国民党进犯延安时,在杨家岭举行升旗仪式 | 图源:网络

但在之后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胡宗南就连挨了彭德怀的三记“闷棍”,这就是陕北战场开局后的“三战三捷”:青化砭、羊马河、蟠龙。

把这三个地点在地图上标注一下,就会发现这三战几乎是在一条南北直线上,而且相距并不远。如果把这三战看成一个整体的话,能很明显地看到彭德怀杀了一个“回马枪”。

一战青化砭,最大的特征就是胡宗南的“两眼一抹黑”。青化砭几乎就在延安的“眼皮底下”,直线距离也就20公里,但胡宗南竟全然不知那里隐藏着彭德怀的主力。

“延安大捷”后,胡宗南急于找彭德怀的主力决战,但老区百姓们的守口如瓶让国军大为头疼,情报收集只能依靠电台侦测和飞机侦察,但这两种手段的效率都不高。

3月23日,国军终于在延安的西北方向遇敌,这股共军被击退后,向安塞方向撤退而去。于是,胡宗南派出董钊第一军的五个旅,向西北方向搜索前进,又令第31旅前出延安东北方向,以掩护董钊集团的右翼。

第31旅(缺一个团)这支孤军,就这样在青化砭被彭德怀全歼了。此为三战的第一捷,其实与刘戡没有啥大关系,但他还是因为“救援不力”而挨了胡宗南的批。不是刘戡不救,实在是因为这一仗彭德怀打得太快了,前后就一个多小时。

能在胡宗南几十万大军的眼皮底下打掉一个旅,彭德怀把功劳归结为“边区群众对敌人的守口如瓶”,并说:“青化砭这一仗,要不是在陕北,是很难打的。”

三战之第二捷,发生在4月14日的羊马河,这次彭德怀更进一步,全歼了敌人一个完整建制的旅。这个旅便是属于刘戡集团的整15师第135旅。

青化砭战役之后,胡宗南吸取教训,采取了“小米碾子式”的新战术。简言之就是部队成方阵队形,同行同宿,走山不走川,在延安以北“龟速”搜寻彭德怀的主力。

这个战术确实给彭德怀寻找战机带来了麻烦,但如此行军也带来了高消耗。彭德怀以变应变,将主力隐伏,专派小股部队袭扰,毛主席把这命名为“蘑菇战术”。

就这样过了十来天,胡宗南部被拖得筋疲力尽,不得不南撤到蟠龙和青化砭一带休整,并同时在延川、清涧和瓦窑堡三地驻军。其中驻防瓦窑堡的,便是第135旅。

彭德怀最先捕捉到的战机,是在永坪。当时刘戡率部南撤,至永坪时身边只有整29军军部和一个旅,力量非常薄弱。但这一仗攻击部队没打好,准备不足且选择的进攻时机不当,被刘戡提前占据了有利地形。

看到彭德怀的主力出现在了永坪,胡宗南马上像青化砭那次一样,迅速制定了作战计划:董钊、刘戡主力北上,逐次扫荡,并“向右回旋”,与从瓦窑堡南下的第135旅会合,然后对共军围而歼之。

胡宗南这一动,又被彭德怀抓住了第135旅这支孤军,仅用了两个小时,便在羊马河全歼了整旅近5000人。同样,刘戡再次因为“救援不力”挨了批…

03

“背锅侠”

再次兵败后,胡宗南又调整了战术。这次他动用了友军,计划通过北面的邓宝珊西北军,西面的宁、青二马,南面的中央军,以及东面的黄河,对彭德怀进行合围。

4月下旬,胡宗南通过空中侦察得知:绥德以东的黄河渡口有船只集结,并有多股部队向此方向前进。

把彭德怀“赶”过黄河,正是胡宗南预设的战略目标,所以他没有多犹豫,马上令董、刘二兵团北上,又令邓宝珊从榆林南下,两部在绥德会师后对彭德怀实施“半渡而击”。

4月26日,董钊在前,刘戡在后,从蟠龙出发,小心翼翼地走了6天(正常只需3天),于5月2日赶到了已是空城的绥德。董钊向胡宗南报“功”:毙敌甚多,残敌向东北方向狼狈逃窜…

但就在这晚,彭德怀的主力发起了对蟠龙的攻坚战。其实,董、刘一北上,彭德怀就秘密南下了,两军相向而行,擦肩而过,最近的时候仅隔了一公里。

胡宗南急令北上兵团回援蟠龙,董、刘二人担心被围点打援,3天的路程竟又走了5天。大军赶到蟠龙已是5月8日,彭德怀早在三天前席卷了大量军需物资扬长而去。

从上面的地图可知,蟠龙到安塞、瓦窑堡、清涧、延川都很近,是胡宗南北出延安的重要后勤基地,物资堆积如山。战后,二纵司令员王震特地宣布:谁都可以扛,有什么扛什么。

蟠龙战役 | 图源:网络

彭德怀的歼敌记录也再一次刷新,驻守蟠龙的是整一师第167旅,属于胡宗南的精锐旅,结果6700人被全部歼灭。

蟠龙之战中,刘戡依旧“很受伤”,抢绥德,他走在后面,被董钊立了功,救蟠龙,他转身走在了前面,承担了救援不力的主要责任,成了蟠龙之失的“背锅侠”。

但刘戡在西北战场的疲于奔命,这才刚刚开始。相比于前两战,蟠龙这一战对胡宗南的打击非常大,不仅因为丢失了大批物资,还因为王牌整一师被陈赓全歼一个旅后,这次又损失了一个旅,再这样下去,“天下第一师”的面子就要丢光了。

从此开始,胡宗南不再冒然让第一军冲在前面抢功,而是更多地“重用”起了刘戡的第29军。

04

两次“擦肩而过”

6月7日,胡宗南下令刘戡率四个半旅,分两路向靖边县方向猛进。因为,胡军的电台测向组在靖边的王家湾一带发现了电台群。

三战三捷后,西北野战兵团在安塞的真武洞召开了祝捷大会,周恩来在撤出延安后首次公开露面,并宣布:中共中央与毛泽东仍然留在陕北。不久后,彭德怀率主力西出陇东,北上三边(长城脚下的盐边、定边、安边)。于是,捕捉中共首脑成为了胡宗南这段时间的主要任务。

刘戡这一次的行动非常迅速,8日就前进到了王家湾附近。“三支队”(中央军委代号)800多人迅即出村爬上了山梁,在雨夜中与刘戡擦肩而过。

据当时的警卫排长阎长林回忆:

风雨交加,环境异常艰险。敌人随时都有可能冲上山来,枪声时紧时慢,时远时近。我们的心几乎提到嗓子眼儿里。

刘戡这次出击无功而返,毛主席则继续西进至天赐湾,并于6月17日折返小河村。7月21日至23日,中央前委在这里召开了著名的“小河会议”。7月31日,西北野战兵团更名为西北人民解放军野战军。

8月份,“三支队”再次遇险,而对手仍是刘戡。(注:中央军委离开小河后更名为‘九支队’。)

这事起源于彭德怀于8月6日发起的第一次榆林战役。打榆林是小河会议的决定,目的是诱敌北上,以配合陈赓、谢富治兵团的南渡黄河。

很多影视剧中都会出现蒋介石“视察”延安的剧情,其实他的主要目的不是探访红色首都,而是为了部署榆林作战计划,时间就是在8月7日,只待了一个昼夜。

图源:电视剧《大决战》

彭德怀一打榆林未能得手,有两个主要原因。一是邓宝珊这支“杂牌军”的战斗力超过了彭德怀的预计;二是胡宗南所部整36师从长城以外的沙漠地带驰援榆林,竟绕过了彭德怀七个旅的打援部队。

整编第36师的师长为钟松,黄埔二期生,浙江人。他最初划归到胡宗南部,是在松潘阻截红军长征的时候。整36师、整一师和整90师是胡宗南的三支王牌部队。

钟松驰援榆林得手后,蒋介石和胡宗南都很兴奋,马上制定了下一步的作战计划:整36师出榆林南下,刘戡率七个旅北上,“在榆、米之间与共军决战”。

8月6日榆林战役打响的时候,“九支队”到达了巡检寺;12日彭德怀从榆林撤兵南下后,“九支队”于13日夜越过了绥德,通过无定河大桥后开始北上。(见下图)。

图源:网络

对于此时的毛主席和中央军委来说,前有钟松,后有刘戡,左边是因暴雨而大涨的无定河,右边为滚滚黄河。这是“转战陕北”期间,乃至整个解放战争中最惊险的时刻之一。

8月17日,中央机关来到了黄河汊道的葭芦河边,河对岸便是黄河西岸的葭县(今佳县)。但因为河水暴涨,队伍无法渡河。危急时刻,毛主席决定索性不过黄河了,带领九支队调头向西上了山,还在山上的白龙庙睡了一大觉。

这一夜,刘戡追到了葭芦河,又是一次山上山下的“擦肩而过”。刘戡认定毛主席已经渡河而去,于是架起重炮朝葭县方向猛轰了一阵。

18日清晨,九支队从白龙庙成功转移。同一天,急忙忙南下的钟松在沙家店钻进了彭德怀的设伏阵地。这一次,刘戡依旧是“救援不力”(起码是第五次了),整36师6000余人被西北野战军全歼在了沙家店。

沙家店大捷可以说是西北解放战争的“攻守易势”转折点。更重要的是,陈谢大军在几天后的8月23日,从陕州跨过黄河,切断了陇海路,剑指潼关和西安。胡宗南大惊失色,急令刘戡南撤,结果又被彭德怀乘势歼灭了4000多人。

05

最后的“救援”

沙家店战后,胡宗南计划守住延安以北的几个战略支撑点,但已转入攻势的解放军势如破竹,10月初连克延长、延川,4日包围了清涧。奉命救援清涧的,仍是刘戡,他带了五个旅,8日出发,11日抵达,但清涧已失守。

清涧一丢,绥德和瓦窑堡就成了孤城。胡宗南不得不下令放弃二城,从此以后,延安成了国民党军的最前沿。10月20日左右,胡宗南离开延安回到了西安。

1947年底,趁着彭德怀二打榆林失利而进入休整期,胡宗南部署了他在陕北的最后防线。简单来说就是以延安、宜川、洛川、韩城四个点形成相互支撑的防御体系,并以洛川的两个主力师为机动部队,由刘戡率领,可以随时向其他三地提供支援。

这是刘戡最后一次担任“救援队长”,并且造成了他在西北战场最严重的一次“救援不力”。

1948年开春,休整后的彭德怀没有去打延安,而是选择了四个点中的战略要地宜川。2月24日,宜川外围战打响,25日,刘戡率三万大军离开洛川东援。

从洛川到宜川,刘戡原打算放弃公路走小道,但胡宗南没同意,大概是怕他再一次“救援不力”吧…

27日,刘戡的整27师先头部队到达瓦子街,这里是洛宜公路上的咽喉要地。当日,解放军的打援部队在瓦子街附近打掉了整27师的一个营。

刘戡见状,提出北上打观亭,绕开瓦子街走山路,直驱宜川城下。胡宗南再一次没同意,严令刘戡立即沿公路东进。

28日,刘戡越过瓦子街,继续向铁笼湾前进。从瓦子街到宜川西南的铁笼湾,真的如“铁笼”一般,长约30里,公路两侧为高山陡坡,而且丛林密布。

没有悬念,刘戡的三万大军在铁笼湾陷入了重围。当时,整29军唯一的生机是向南突围,因为公路南侧的山坡上尚未发现情况。

这一次,情况紧急,自然来不及向胡宗南请示,他也没机会反对了。但没想到,整90师的师长严明坚决不同意…如前所述,整90师是胡宗南的三大王牌之一,严明自然也是胡宗南的嫡系爱将,所以刘戡也拿他没办法。

说到底,刘戡输给了胡宗南的“亲疏有别”。同样是兵败陕北,刘戡挨了处分,而董钊却升任陕西省政府主席。现如今他又发现,自己这个非嫡系的军长,其实指挥不动一个嫡系师长。

第二天,情况继续恶化,严明有些后悔了,主动提出要突围。没曾想,心灰意冷的刘戡选择了“破罐子破摔”,来了一句:“算了,打完了事!”

3月1日,彭德怀下达了总攻命令,整29师已难逃覆灭的命运。严明在逃跑途中被击毙,刘戡则选择了自戕而亡。

刘戡在西北战场的“救援不力”,有他的主观原因,比如救蟠龙和救清涧,都是因为他的谨慎小心而导致行动迟缓;也有客观原因,比如救青化砭和救羊马河是拜胡宗南的指挥失误所赐;还有他个人能力不足的原因,比如救钟松时突破不了彭德怀的阻援线。

而这宜川之战的最后一“救”,失败得如同命中注定一般。

整29军覆灭后,延安已是孤城。但胡宗南一直强撑着蒋介石的这个“面子”,直到4月19日蒋在“行宪国大”当选为总统后,于21日向延安下达了撤退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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